一个寂寞的黄昏,巨大的落日里有个小小的身影,层层玫瑰红的天空下,小小的身影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他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暖风带着涩涩的味道,一阵一阵席卷过来,此刻整个世界宛如落日一般沉重,伴着知了的嘶鸣,又像是在述说着无尽的惆怅。
进入视线的是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,穿着小小的短裤和T恤衫,小小的帆布鞋,看得出已经磨损很多了,不过很干净,没有其他同龄小孩子顽皮淘气弄脏的痕迹。看起来安安静静的,是很瘦很小的孩子,小小的拳头使劲拽着一个儿童望眼镜。见到陌生人的闯入,小小的身体紧绷着,倔强得像头小兽,一直沉默着,眼神清亮,稍微凑近看,发现他发丝柔软,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却似挂着晶莹的汗珠。
孩子的祖父告诉我们,自从父亲强戒后,母亲也回了娘家,对孩子不管不顾。担心这孩子将来会在同龄小孩的唾弃和鄙夷中成长,也担心村里的闲言碎语影响孩子未来的成长,祖父索性就把孩子接了过来,在亲戚家开的鱼塘生活。小小的鱼塘,成了小男孩的新家。
孩子的父亲“阿毛”生于80年代初,初中毕业混入社会。干过很多职业,基本上都是一线工人。按理说正正当当应该也能平安一生,但“阿毛”就不是一个安于本分的人。工厂效益不好,他所在的部门时而休息,时而上班,这使得他闲暇的时间多了不少,他就安耐不住,二十出头的他,一有时间不是去网吧,就是在社会上瞎逛,好比初生的牛犊,觉得到处都充满了新奇。接触的人一多一杂,就容易坏事。一次,一个哥们过生日,在毫无防备之下,“阿毛”第一次尝了“鲜”,而年轻的他以为这是一种时髦。刚踏入工作岗位的他,起初经济有限,一个月还偶尔玩一次,可慢慢地,随着心瘾的增大,费用跟不上的窘情下,几个所谓的哥们互相“帮助”,互相“调剂”,以致在毒路上越走越远。不出3年就东窗事发。
老一辈说,男儿有家就有责任,三十而立,有过前车之鉴,“成家了就会浪子回头”,秉承着这个期望,家里急急忙忙给他相亲,筹备婚事。这不,就有了孩子。可现实不是童话故事,家人创造了开头,却没盼来结尾。接下来“白粉”如同魔咒一般又卷土重来,斩断了希望,复吸在所难免。
在强戒所里的日子,晚上夜深人静时,他拿起孩子的相片,久久不能入睡,他开始思考,开始为自己的言行深深地思考,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不已。他想妻儿和年迈的双亲,他想大墙外清新的空气和夜晚柏油马路上的大排档,他暗暗发誓,出来后一定吸取前车之鉴,珍惜自由的日子,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和孝顺的儿子。从此,“阿毛”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,闲暇时他仰望天空,让自己做一次大大的深呼吸,给自己加油鼓劲。
在接“阿毛”出所之前,我们又一次去了他家。那个小孩又一次映入眼帘。只见他小小的手里拿着画笔在作画,值得惊讶的是他认真地过分的表情。祖父告诉我们,孩子听说父亲要回来了,这几天早早起床开始画画,下午醒来,按时拿上画板去阳台画画,吃完晚饭后,边等夜幕降临边继续作画。孩子的画中有小草,露珠,小花,太阳,云朵和星星。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排列,后来就丰富起来,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这些自然元素融入一起,展现出孩子眼中美好的期待。我们有理由相信,父子连心,“阿毛”看到孩子对父亲的思念都画在画中,应该对生活会有一种新的领悟。
记得接“阿毛”那天,风和日丽,秋高气爽。见到他单薄的身体,苍白的脸庞,眼底却很清澈,静静地走过来。我们社工,禁毒办工作人员和民警都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。看到我们,他很有礼貌的跟我们打招呼。办好手续后,上了车,一起来到了村居委办公室,他的家人也来了,但母亲没来,是正在家里准备饭菜,等儿子回家呢!我们随即立马签好康复协议,好让他快点回家,以后的工作来日方长,不急一时。“阿毛”谢过我们,留下家里电话号码,跟着家人回去团聚了。
第二次见到“阿毛”是15天之后,电话联系后,他立马过来。刚开始,我没有提及他的过去,聊着轻松的话题,渐渐的,他的话多了,并把他的情况讲给我听:“因为想通了,出来后千万不能再碰毒品了,所以自己下定决心断绝与以前所有狐朋狗友的联系,换了手机号码,重新开始”我及时鼓励他:“有志者事竟成,我们社工永远是你戒毒路上坚实的后盾。”
就这样,“阿毛”正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信念一步步地走在康复的道路上,在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干着,他心中的家就是像现在这样:不是那个任何快递都能辗转找到的地址,不是信封上简单的邮政编码,也不是邮件上写的该交水电费的几零几,而是儿子端正的坐在饭桌旁画画,写作业,手里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苹果,奶声奶气地让爸爸也咬一口,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喷香的小米粥,浓稠厚重的汤皮子溢出来一点挂在锅把上,妻子回家买来新剁下的排骨和脆生生的油菜,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。
青浦工作站重固社工点 王玲玲供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