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现在都几点了？不是约好9:30吗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？都不能守时吗？没有时间观念。”老胡狠狠地说道。
“是的，现在已经9:28了，不好意思，民警可能会迟到，因为发生突发状况，他出警了，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，他会尽快到的。”我连忙解释道。
“那是你们的事，你看你叫我9:30到，我都会提前到的，我这个人做事就是这么守时，大家约定好的事情，我都会提前做好准备的，而且我不知道走进来会走这么远的路，真是把我累死了，我本来身体就不好，还让我走这么远的路。”老胡一脸的不悦。
“你先稍安勿躁，先休息一下，我帮你查看一下路线怎么走最近好吗？”这时我看到了警车，而此时时钟恰好是9:30。
看到民警的到来，老胡又抱怨了一通。我和民警在一旁又解释了一通，民警告诉他因为今天轮到值班所以有人报警的话他必须要出警，知道老胡来了以后他已经赶过来了。老胡还是气冲冲的说：“那赶紧把检测做了吧，我一个病人，走了这么远的路，你们还迟到。”我与民警无奈的相视一笑，其实我知道民警已经以最快速度赶来了，而且事实是他并未迟到，也许是老胡觉得我们不够重视他吧，加之走的累了，闹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来到化验窗口，医生把检测板拿了出来，我告诉他这个放在嘴巴里用唾液浸湿就可以了。待老胡做唾检的时候，我也把路线图查好了，从老胡的家到卫生院必须要走一段十分钟左右的路，郊区交通不便，再加之老胡六十几岁的身体，的确有些累人。我便与民警商量了起来， 看是否能让老胡在公交车站台等着民警，这样民警过来的时候可以把他带过来，民警表示可以，但是他过来也不是每一次都有车的，在有车的情况下的确可以这么操作。我便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胡，又和老胡商量起来，会尽量安排天气好的情况下给他做检测，如果民警没车的话，社工愿意陪同他一起走到卫生院。
“如果没有警车的话，我们慢慢走，边走边聊，你看行吗？如果你觉得累了，我们就在路边坐会再走，你看可以吗？”我向老胡问道。
老胡看着我诚意满满的眼神，淡淡的回道：“行吧，我也不为难你，但我身体真的吃不消，你也知道我当初就是因为肺大泡痛的厉害才想到吸大麻进去的。现在腰椎的毛病又犯了，走这段路真的把我累坏了”。
场景又切换到两年前。
“蔡老师你好啊，我是老胡的妹妹，打扰你了，我哥哥这次进去，他觉得冤枉，他说医院也是用吗啡止痛的，他只碰了一次缓解疼痛就被抓进去了，而且单子上还写了冰毒，我哥说他根本没有碰过。你能帮我问问情况吗？”
“好的，关于吸食的种类我再去帮你查询下。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确一点，医用治疗止痛的吗啡类药物是合法的，私自吸食吗啡，不管是什么用途肯定是触犯了法律。”
因为不是本所查获的老胡，所以我只能拐几个弯去查老胡的资料，发现责令书上显示老胡吸食的是冰毒，便把这个情况与老胡的妹妹沟通了一下，告诉她具体情况我们可以慢慢去了解，我可以试着先与老胡用书信的方式去沟通，去了解具体的事情发展过程。我便开始着手写信给老胡，其实老胡已经戒断很多年了，年龄也与我父亲相仿，的确也算是个“老人”了，我也想知道他这次复吸的原因。
老胡给我回信了。信的大致内容是老胡在17年的时候查出来肺气肿和肺大泡，每天都要打点滴打五六个小时，到18年的时候又复发了，加之要照料一个95岁的老母亲和一个5岁的外孙女，家里事情太多导致他免疫力下降，所以才想到吸食吗啡来缓解疼痛，结果在去网吧的时候就被抓了，但是令他不解的是他明明吸食的是吗啡，为什么判决书上写的是冰毒，而且自己已经是二十几年没有吸过毒了，这次是因为想治病才吸了几口，判决书上还说自己是吸毒成瘾，他不知道自己的瘾在哪里，他觉得判的太重，是否可以改判社区戒毒。针对老胡的来信我也给他回了封信，而恰好老胡与我父亲得的是同一种病，年龄也是同年，我把我父亲的生活习惯告诉了他，希望能对他的病痛有所帮助，对于他吸食种类的判决依据我也向他做了解释，派出所是根据检测出来的结果填写的，对于老胡要求社区戒毒一事，他可以根据法律去上诉申请。就这样一来一往的，老胡和我通过写信的方式交流着，老胡的情绪始终不是太好，对于吸毒种类和成瘾一事，他并不认同。我便申请去入所与其见面，与他慢慢解释着这一切，也和老胡的家人做着沟通，家人认为也不能偏信老胡一个人的说法，既然已经判决入所两年也希望他能在里面好好改造。我也安抚着老胡的情绪，希望他能理解并接受他吸食吗啡的确是触犯了法律，他得为他自己做的事情负责，犯了法就得受到制裁，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，谁都逃不过。老胡长叹了一口气。
出所那天，我去接的老胡，老胡呆呆地望着天空，对于两年的时间还是有些芥蒂，之后第一次的唾检也让他觉得我们不重视他，不尊重他，慢慢地老胡又提出了想申请低保的事情，考虑到老胡的身体不好，女儿又在市区，我便成了老胡的跑腿，也许正是这几次的跑腿以及在检测路上与老胡的交谈，老胡慢慢与我亲近起来，情绪也没有那么的焦躁了，我告诉老胡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，有什么要求与困难可以告诉我，我会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尽量帮助他，帮着他去做各个部门的协调工作，但是首先得先明白，用吸毒来止痛是一件错事，身体可以慢慢调养，但这绝不是你吸毒的理由。老胡又望向天空，但这次我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放着光，他对我说：“你知道吗，在强戒所的两年，我失去了自由，只能看着天空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，但不管天气如何，我都觉得天空是灰色的，出所那天，我也看了看天空，虽然自由了，但我还是觉得天空是暗淡的，只有今天我才觉得天空是绚烂的，谢谢你，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些事，也谢谢你让我感觉到我被重视。你接受着我的坏脾气，还不停的关心着我的身体健康，真的谢谢你！”
我笑了笑，也望向了天空。天空之城，天空下的城市，住着我们，纵使我与你只是帮教的关系，但我也希望我们城市上空的颜色是绚烂多彩的！
青浦工作站香花桥社工点 蔡苗供稿
